公营子轶事与清代喀左旗衙门南迁之谜
公营子轶事与清代喀左旗衙门南迁之谜
陈福奎
清代,喀喇沁左翼旗札萨克衙门初设在榆水北岸的鱼米之乡官大海。首任札萨克色楞之府衙就坐落在官大海营子之中。旗主色楞任职二十二年,于顺治十四年(1657年)辞世。按清律蒙古乌良海氏塔布囊主政喀喇沁左翼旗,旗扎萨克一职,世袭罔替。色楞长子奇达特继任旗扎萨克后,于康熙二年(1663年),将府衙南迁至公营子(1961年将建平县的公营子划归喀左县)。
喀喇沁左翼旗札萨克衙门因何故迁至公营子呢?未见史籍记载,我从我的祖辈那里听到一些有关往事。
我的祖母娘家在东官大海,她的先辈是色楞旗主的后人,现东官大海车轱辘庙就是她的家堂庙,香火延续至今。她的姥姥家是朝阳县北四家子蒙古宝氏家族。祖母生于1898年,卒于1977年,享年79岁。她十六岁上嫁到喀左北公营子上台子东三府我们陈家。蒙古人天生都是故事家,她非常能讲故事,讲的故事内容有历史、天文、地理、人生、神佛、妖道、谚语、名言,如:巴拉根仓、太阳神、莽古萨、火龙驹、千里马等等数不胜数。我从五岁起同奶奶住在一起,每晚都要听她讲一个故事才睡觉,直到二十岁参军入伍离开家乡。她每天讲一个,一年内不会听重样的。我的父辈,我的兄弟妹妹们,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听她老人家故事长大的。
祖母无限眷恋着故乡官大海,无限思念着家乡族人的兴衰和繁荣。她讲第二任扎萨克奇达特为何把衙门迁到公营子的,使我记忆犹新。她说:“老祖色楞爷先后娶了三位太太。大太太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之女”。世代乌宝两家联姻,是蒙古人的风俗,已延续到现今。后经查阅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乌安璘老先生的家谱注释上写有“图琳固英之子色楞娶林丹汗之女”,为蒙古察哈尔大汗之驸马。“第二位太太是满族皇帝之女”。现经查中国第一档案馆馆藏的清代蒙文老档存有色楞同夫人阿巴亥,向其兄太宗皇太极写的家书二封,证明了色楞娶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女,为太祖驸马之说。“色楞虽然娶有蒙、满两家皇帝之女,仍没生有一个男孩。在蒙古人来到利州之地后,色楞率众游猎于古利州大城子时,看上一年轻貌美的汉族傅氏之女,娶回去为第三房太太。她生有一子俗称奇达特,即‘汉子’之意,是色楞的长子”。据史载,他长大后随其父南征北战,为清军入关统一中原,父子双双立下汗马功劳,封官进爵饱受犒赏。“后来大太太生有一子叫道尔吉,为次子。二太太生有一子,为三子。”谱载次子为三等塔布囊,三子不详。“色楞年事已高,病故于府中,家内老幼,幕僚亲戚忙作一团。这时,跟随旗主色楞王爷多年的幕僚将佐有陈、刘、武、白、王、韩、胡等亲信,向奇达特献策晋京,报丧讨封。当即,奇达特在陈、刘、武、白少数几位亲信陪伴下,一人多骑,歇马不歇人,直奔到京城理藩院,上奏朝廷。受封继任札萨克后,奉旨返乡,按国典将其父色楞安葬于官大海北马鞍山东阳坡上。并设有守陵墓人户,居坟前者为前坟村,坟后者为后坟村”。祖母又说:“在家时,发生了直奉战争,两军交战,掘墓盗财以充军饷。色楞墓被盗挖,出土墓中的长命灯油还没有燃尽。被重新填埋后,在解放前夕,又被有关军方再次挖掘,已不见遗骸。”“当时,二太太见其子未能继任扎萨克一职,便亲自进京向皇上说理讨封,没成。只好按皇帝的旨意,色楞的次子、三子以后轮流承袭协理之职,佐辅扎萨克而传后世。虽然国法已定,但家法严明,每当新任扎萨克奇达特回家时不让走正门,又不让在老府衙中处理军政事务。奇达特只好把府衙迁往官大海河南的小营处,小营村因此而得名。为避免与二位大娘争执,有利二位弟兄的成长,便把旧府衙让出,筹划新建扎萨克衙门。经请风水先生的指点,奇达特决定在公营子新建喀喇沁左翼旗扎萨克衙门。经报请理藩院批准,国库拨给银两,按规制,大兴土木,新建了府衙”。
我的三太爷是位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喇嘛。八岁时出家在普佑寺,在东院喇嘛仓中学经文和四书五经。十二岁那年,普佑寺与全安寺举办玛尼会时,被北京镇海寺活佛边登格格收为徒弟。长大学成后又送往北京雍和宫,给七世章嘉活佛当贴身侍从几十年。他老人家陪伴章嘉活佛游遍全国和外蒙古各地,曾亲眼见识了当时旧中国各界各色上层人物,经历了很多当时发生的历史事件。
在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前夕,国民党蒋介石以保护佛教领袖为名派兵把章嘉活佛看管起来,后押往台湾。三太爷这些老喇嘛也无所事事。章嘉活佛说今后我也不转世了,你们这些人也就各自回家讨生活吧。我三太爷便于四五年日本投降后的初冬辗转回到老家,由我爷爷和父亲赡养。于一九六四年九月去世,享年八十五岁。他老人家经常给我们晚辈讲老陈家的家史。他说:“我们蒙古人早时没有汉姓,清朝后期,民国时才借用汉姓。蒙古人称“爱母该”是姓氏。陈家原是蒙古乞颜部齐木格人,后为乌良哈塔布囊的属民,因是成吉思汗的同族,蒙古乌、陈两家世代联姻。喀喇沁左旗这个地方是老陈家领兵打下天下,老乌家色楞王爷坐天下的。色楞居住在官大海时,我们老陈家就住在平房子。色楞死后葬在官大海北山,我们的祖先就葬在平房子平顶山下。后在墓上盖上家庙,有专人和喇嘛管理。庙有庙地,陈氏族人祭拜时庙上管饭,并规定陈家妇女不得上庙台。”我三太爷回老家后曾多次领着我爷爷、父亲前往祭祖。解放后庙被毁坏,墓上另盖房舍。三太爷讲:“色楞王爷死后,奇达特母子不和,只好迁府。这时我们老陈家又保护奇达特扎萨克将临时府衙迁往白塔子旧城中”。当时民间流传一个歌谣:“官大海,大南梁,过去三台,就是九佛堂,离离拉拉才到平房(子)。”这是当时老陈家人陪伴奇达特王爷游走于官大海、平房子、九佛堂、山弯子、公营子等处的真实写照。等新府新衙快要完工时,奇达特王爷,将白塔子城划给老陈家人居住。后来的汉族钱姓人是给老陈家人抗活的。如今仍是陈、钱两姓人居住在白塔子村城内。三太爷讲到:“奇达特死后葬于衙门后山上,有的人叫北坟,也有的人叫西坟。三太爷又说道:“公营子是天赐宝地。这里是‘四门四关’‘三水北流’, ‘五营环卫’的要塞,是喀喇沁蒙古人的福地呀!”
公营子史记为花匠营,境内有龙山县旧城址(即今白塔子村)和广都城故址(今新城子村南)。其地势四面各有一字型山脉,犹如天然浑成的城墙。东有保龙山和牛蹄子山连成一体;南有立龙山西向横卧;西有大阳山,古称白狼山,如人之手掌一样西接僧机图山;北有松山,蒙古名为巴颜克鲁山,后人称贝子山,即九泉莲花月亮山,横卧北面如一屏障,四面环山的地势形成了自然屏障的方城。方城的四个角方向各有一个山口,如四个城门,东南口东有保龙山隔水相望立龙山,西南山口有立龙山西脉与大阳山南麓的山路通道,西北山口有大阳山北端与松山西端组成的山口,东北口有松山东麓与牛蹄子山相对的东去通道。扼守四个山口就能守护方城的安全,真是天赐的军事要塞之地。
在方城之内有三条河西北流向与渗津河在西北山口相会流向东北汇入大凌河。一是傲木伦河,古称白狼水,今称大凌河。从东南口的保龙山与立龙山的山口直泄西北流,直奔珠山,犹如银龙吐珠之势,两山之涧而称之为南山壶。二是蒿桑河,由西南口流入,经白塔子城下流向西北山口。三是小河子后称为铜帮铁底河,由东北山口西流到衙门门口前汇入大凌河。当时大凌河上能行船,往来于上下游。
在三河两岸的冲击平原上形成了许多土地,易耕易牧, 逐步开垦后成为良田。在五十年代时被称为喀左旗的乌克兰,是著名的粮仓。奶奶在公营子的六十六年生涯中,没有发生过大的自然灾害,她说:“公营子是王爷居住的好地方,没有溜轴不翻身的时候。”当时,奇达特把府衙定在松山之阳,面对珠山,即牛心山,也称影壁山,或叫孤山,俗称猪山,蒙古名为锡喇哈达图山,又称巴彦朱尔克山。背靠的松山上,九条山泉注入南来的大凌河,恰如九龙抱珠之态。当年山林茂盛,遮天蔽日。这里位于旗境的南部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是适于人居的好地方。
公营子方城的四个城门,即四个山口是重要的交通要冲。从东山口出,东去直向锦州、沈阳,南下直奔绥中,西去山海关,西南经青龙直达喜峰口、冷口,与西南山口通道相会,是清时入关贡道。西北山口设王府驿站桃花池,西去经三十家子驿站奔向承德,古北口入关达北京。北上直通老府官大海而通古利州大城子,而西到塔子沟,东北上达朝阳、赤峰。东北口通向大城子、朝阳方向。公营子的四通八达的交通条件自然成了旗王府的首选之地。
在军事布署上看,从奇达特始逐步将四个山口都布防重兵把守。在东南口方向设有扎兰营子、梅力营子、牤牛营子、章吉营子、白道营子。西南山口设有碱场、头道营子、二道营子、三道营子、四道营子。西北山口安有二官营子、三官营子、四官营子、五官营子、六官营子。东北山口方向设有新营子,十八奤营子、安德营子、果木树营子、吉利嘎营子和官大海东南哨方向上的头道营子、二道营子、三道营子、四道营子、五道营子相呼应。这样形成了五营环卫旗府衙门之势。出之四通八达,守之铜墙铁壁。而西部窟窿山方向由协理负责派兵把守。
从家中两位老人讲述和后来考证看,清代喀喇沁左翼旗扎萨克奇塔特,将府衙南迁至公营子主要是为家庭和谐,避免矛盾的安家之策。更是公营子的自然地理条件决定的适合建府衙的最佳选择。府衙南迁体现出奇塔特的安旗发展之大略,为清朝喀喇沁左翼旗的统治奠定了坚实基础,使公营子成为了三百多年来的喀喇沁左翼旗的政治、经济、军事、交通、文化、宗教中心。